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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驚變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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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她們猜測這柄中提琴的主人就是剛剛的那個女生,但那張臉卻是全然陌生的, 想要在今天這人來人往的海原祭中找到她無異於大海撈針。

“用廣播怎麽樣?失物招領的話, 她聽到肯定會來的。”

“可這琴到底是被扔掉的。”茉莉也覺得不太靠譜,萬一她死犟著不來拿又該怎麽辦呢?

“而且我覺得,她應該不太想要太多人知道這件事。”沒什麽理由, 只是一種直覺。

“那怎麽辦, 難道要一個班一個班問過去?”

“不, 我們先去管弦樂部問問看。”

也許不是每個學樂器的人都會加入管弦樂部——比如柳生就是網球部的骨幹——但管弦樂部裏一定有最多的古典樂器愛好者。音樂的圈子不論在什麽地方都不大, 她相信就算那女生不是部裏的,想必也會有人認識。

吃完午飯,兩人將琴盒暫時放在教室的儲物櫃裏,甩著手找到了音樂教室。誰知——

“找人?沒空!”

門板就這樣擦著茉莉也鼻子被摔上了。

“搞什麽啊兇什麽兇?!”澪田趕緊拉過她仔細看了下,“沒撞到吧?那人怎麽那麽沒禮貌!氣死人了!”

茉莉也摸了下鼻子,註意到門邊的地板上倒著塊牌子,扶起來一看——上書“請勿打擾”四個大字,就順手給它掛回門把上了。

“大概是風吹掉的。”以為她們明知不能打擾還敲門, 那人的表現已經很克制了。

“哼。”澪田才不管這麽多呢, 她可不像茉莉也脾氣好,就是很不爽。

“這裏行不通的話, 我們去找音樂老師問問看吧。”

澪田對著音樂教室的門做了個大大的鬼臉,跟著茉莉也走了。

此時門的另一邊——

“我記得我說過,不喜歡在練習的時候被人打擾。”講臺邊的靠背椅上,一位西裝革履的青年神情不耐地抱胸,“我的時間是有限的。”

“對不起, 真是非常對不起,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剛剛還兇巴巴的人立刻鞠躬道歉,賠著小心。

一旁的樂團成員看著他們的部長這樣卑躬屈膝的,心裏都很不是滋味。可是沒辦法,這個人是他們部長好不容易才請過來的專業人士,為了今天下午的表演,他們必須要忍耐!

“哼。”那人重新將目光一向鴉雀無聲的樂團那邊,不滿地挑眉:“你們還在等什麽,繼續啊。”

部長重新走回指揮席,“我們再從頭來一遍,預備——”

安靜的音樂教室再一次響起了樂聲。

“學中提琴的女生,棕發棕眼……”上了年紀的女老師想了一下,露出了笑容,“啊,是一年D班的月見裏葉同學吧。那個孩子啊,是真的很喜歡音樂啊。每天都很努力練習,幾乎總是社團裏最後一個走的。只是可惜了,唉……”

她也是真的沒有天分,不能強求啊。

在去她教室找人的途中,音樂老師最後的話語縈繞在茉莉也的腦海中,久久不去。

天分,這就是那位月見同學丟棄中提琴的理由嗎?

真是——

太傻了!

找到一年D班,同學們說她剛剛去了天臺。兩人回了趟教室把琴帶上,推開天臺的門,找到了正坐在長椅上望天的月見裏葉。萬裏無雲的碧空空曠而遼遠,放眼望去萬物不過滄海一粟,少女孤零零地坐在那裏,影子卻固定在她的腳下,如同被禁錮了的未來。

“月見同學,你落下的東西。”

她站起身來,疑惑地轉頭,在看到茉莉也手中的琴盒時,眼中的神光霎時熄滅。

秋風襲來,枯葉翻飛,少女長長的劉海在她的臉上打下了深重的陰影。她張了張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最終在這寒風中蜷縮了下,左手握緊了右臂,略顯顫抖地說:

“你們也知道的吧,那不是我落下的,是扔掉的。”

澪田困惑地看向茉莉也,後者回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後,拎著琴盒,離開了建築物的陰影,毫不猶豫地一腳踏進了燦爛的陽光下。

她攜著滿身的柔光,停在月見兩步之遙的地方,雙手輕緩而珍重地在她面前捧起了琴盒。

“我可從來不知道,心這種東西,原來也是可以被丟掉的呢。”

月見從沒想過,有人可以用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就輕而易舉地擊碎她的“覺悟”,從沒想過原來自己是那麽脆弱的人,脆弱到只是聽到這樣的話語就想要放聲哭泣。

“我……”

眼前的人沒有因為她的猶豫不決露出任何厭煩的情緒,只是耐心地看著她,等著她。有些刺目的陽光在她溫柔如水的眼眸中被揉碎了,折射出美麗而充滿生機的柔光。

那也許是她這短短的一生中見過的最美的綠。

“來,拿好,這可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可不要再弄丟了啊。”

雙手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接住。似是被這個動作耗費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她跌坐在地,蜷起雙腿,跟雙臂一樣包住了它,像是擁抱希望一般,像是尋回失落的珍寶一樣。

“對不起,對不起……”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琴盒上,少女一遍又一遍地道著歉。

“它不會怪你的。”茉莉也輕輕摸了摸她的頭,“你知道嗎,剛剛看到它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你對它傾註了許許多多的愛。”

光潔無塵的琴身,調整地松緊合適毫無銹跡的琴弦,一點歪斜都沒有的琴馬,弧度舒適,細心上好了松香,沒有一根斷毛的琴弓。這是每一位提琴演奏者都能看出來的愛。

被這樣愛著的中提琴,怎麽可能會被主人扔掉呢?

“它能夠在你手中歌唱,一定很幸福。”

澪田將她扶起來,重新坐回長椅上。月見接過紙巾,對她露出了一個感激的笑。

“放棄這種事,已經是第二次了。”月見帶著懷念撫摸著琴盒,“我其實最開始是學小提琴的。”

“是因為更喜歡中提琴才改學這個的嗎?”澪田好奇地問。

“不是的。”聽到她這樣說,就知道她對這方面一竅不通,月見苦笑著解釋,“是因為中提琴要更簡單一些。要是不小心拉錯了,也不會有特別大的問題。”

這個說法已經是比較委婉的了。實際上在弦樂界,小提琴手如果拉得很菜,會經常被人調侃還不如去拉中提琴。甚至連許多中提琴手都默認了這種貶低,連反駁得勇氣都沒有。

關於這件事還有個經典的笑話——

如果要防止小提琴被偷應該怎麽做?答:放在中提琴的盒子裏。

可見大家對中提琴有多麽嫌棄。

“為什麽?”澪田不明白。

“因為聲音小。在聽樂團演奏的時候,耳朵不夠敏感的人,根本聽不到中提琴的聲音。”月見羞澀地縮了縮脖子,“這樣就算我拉得爛,也可以繼續拉下去。”

“既然做到這種地步都想要繼續演奏下去,為什麽今天又要放棄呢?”

聽到茉莉也的問話,她的肩膀瞬間垮了下去。

“今天……”

為了今明兩天的海原祭演出,他們管弦樂部的部長豁出臉皮去請了一位音大的高材生來對他們指導。那個人小提琴演奏水平高超,得過很多獎,每天在全國各地奔波十分忙碌。今天是看在部長是遠房親戚的面子上才願意過來的,不過只有兩個小時的時間。

“兩個小時夠幹什麽啊?”澪田聽到這兒沒忍住直接吐了個槽。

“我們其實也這麽想,只是到底是部長的一番心意……總之他說好只有11點到1點兩個小時,所以我們沒吃午飯全員等他來。”

“……他故意折騰你們吧?”還挑午飯時間?

月見搖頭,沒有對此發表任何看法。

“他說了什麽?”茉莉也問。

“在他看來,我這樣的人是真的很糟糕吧。”月見放在琴盒上的手聞言一抖,低下頭失落地說:“他說我不配拉琴,要我帶著我的中提滾出樂團……”

“這也太過分了吧,你就由著他罵,怎麽不打死他?!”澪田直接蹦了起來,擼起袖子就準備去幹架了。月見嚇得一把抓住身邊的人,焦急地辯解:

“不是的,他說得沒錯,真的是我太菜了!”

“我說茉莉也,你也說說她嘛!”

茉莉也沈默了一會兒,問了一個仿佛毫不相幹的問題:

“你是為了上臺演出才開始學琴的嗎?”

月見一楞,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她當然是想上臺演出的。

“你是為了加入樂團,跟大家一起演奏,才換中提琴的吧?”從她剛才的話裏,她只能聽出這個意思,“所以你發現當中提琴也不行的時候,才萌生出徹底放棄的想法。”

她再次低下了頭。

“這就很奇怪了。”茉莉也納悶地支腮,歪著頭看她,“按照這個邏輯,你要難過的應該是不能參加今天下午的演出了,而不是再也不能拉琴了才對啊。可在我看來,你明明只是在為以後再也不能拉琴而痛苦啊。”

所以在她說丟失的是心的時候,她才會那麽觸動。所以剛才失而覆得之時,才會不停地對自己的琴道歉。她所在乎的,明明跟自己一樣,是琴本身。

“所以月見同學,你真的是為了上臺演出才開始學琴的嗎?”

同樣的問題再一次擺在了她眼前,這一次,月見終於明白這位學姐到底在問她什麽了。

她是為什麽才開始學琴的,又是為了什麽才會換中提琴的?

最開始,最開始的她——

【你說你學小提琴已經6年了?6年就拉成這樣?!也太菜了吧!唉,為了你好,還是換中提吧,說不定還能有點用處。】

【又錯了,我從沒見過你這麽笨的學生!你到底有沒有好好練?】

【哇啊,拉得真好聽,裏葉好厲害,媽媽最喜歡聽裏葉拉《加沃特》了。】

【真好聽,這把琴的聲音好好聽!媽媽,媽媽我要買這把琴,我要學小提琴!】

對,最初的她,只是被那把現在躺在櫃子裏的小提琴的音色所迷,才不管不顧地跳進音樂這個世界裏的。沒那麽多覆雜的心思,什麽上臺,什麽樂團,什麽配合,通通都沒有。她是因為——

“我是因為喜歡小提琴……才開始學音樂的。後來練了中提琴之後,我發現它的聲音比小提琴更吸引我,更溫柔,更美妙,我才堅持到現在的!”

“這樣嗎?”茉莉也欣慰地笑了,她果然沒看錯。

“真的,我是因為喜歡,我是,我——”月見誤解了她笑容的涵義,急得有些語無倫次了。

“那就繼續堅持好了。想要登臺演出很正常,想要跟樂團合作也很好,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或許什麽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一輩子的時間。畢竟音樂……就是我們的人生嘛。”

我們,都是為音樂而生的人啊。

午間燦爛的陽光下,茉莉也背著雙手,羞澀地笑了起來。她嘆息著說出了這樣的話語,或許無奈,更多的是對這宿命的甘願與滿足。舉手投足之間,隱藏在棕色發絲中的紅色發帶打著卷在風中飄飛,像極了她看似柔軟的外表下隱藏著的那顆肆意張揚的心。

棕與紅,也可以這樣相配呢。

“聽起來好傻哦。”月見笑著笑著就哭了出來,“可我真的想試試呢,感覺會是很幸福的人生。”

“嗯。”

等月見收拾好心情,跟茉莉也她們道別後回到音樂教室那邊時,短短的兩個小時指導正好結束。她禮貌地在跟西裝青年擦肩而過時鞠了一躬,小跑著跑到了朋友的旁邊,幾個平時關系好的部員都聚了過來。

“裏葉,你沒事吧?”戴著眼鏡的矮個子少年扶著自己的低音提琴,小心翼翼地問。剛剛她被川原先生大罵了一頓,哭著跑出教室的時候,他們連一句話都沒敢替她爭辯。

“等那個人走了,我們跟部長說說好話,部長應該會答應的。”“對,部長很心軟的。”

“謝謝,不過不用了,我想通了。這次沒辦法上臺真的是我的水平不夠的關系,雖然有點遺憾,但是明年的海原祭我還可以努力的!不行還有後年呢!”她爽朗地笑了。

大家不幫她說話的理由她也明白,時間緊迫,對方是好不容易請來的大神,又是高他們那麽多屆的前輩,他們身為全方位的後進哪有什麽嗆聲的資格啊。況且,雖然話糙了點,人家又沒說錯什麽。

“裏葉……”“我們會陪你一起練習的!”“加油!”

唯有矮個子少年想得多了些,好奇地問:“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嗯,我遇到了世界上最棒的音樂家!”握拳。

“哦,你做了個白日夢啊。”“這個季節在外面午睡會感冒了喲。”

“才不是呢!是真的!說出來你們都認識的!我妻大人的好朋友,黑木茉莉也學姐啊!她是我見過最溫柔最成熟最帥氣的音樂家了!”

“黑木學姐?沒聽說她有學音樂啊?”要說別人他們還不確定,但那可是被我妻大人強制科普的人,大家對她可是好好圍觀了整整一個學期呢。

“不,我確定她一定是專攻弦樂的,搞不好就是小提琴。”

說到這裏,她指了指自己左邊的下頜骨,神秘地說:“她有這個。”

她說的是東西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琴吻。實際上指的就是那個長時間練習小提琴或者中提琴,因為夾琴姿勢壓迫皮膚或者皮膚對金屬太過敏感,在左側脖頸的位置磨出的紅色繭子。

在場的弦樂系演奏者立刻就心領神會了。

“不過有那個也不代表技術就一定好,我們還是別亂傳了,萬一造成反效果就不好了。”

“我本來就沒說技術,我說的是心,是思想!她就是個偉大的音樂家!”

已經徹底變成腦殘粉的月見十分固執,死都說不通。

大家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都決定當不知道了。畢竟,誰都不想被我妻大人單獨約談是吧?

決定不走漏風聲的管弦樂部成員們並不知道,他們請來的這位音大的大神川原浩,在聽到黑木茉莉也這個名字後,眼中閃過了一道陰鷙的光。

黑木茉莉也,已經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有七年多了呢……

“總覺得你變了不少。”回去的路上,澪田雙手放在腦後,感嘆起來。

“有嗎?”茉莉也習慣性歪頭,“哪方面?”

“以前的你的話,肯定會殺到管弦樂部,跟那位部長說‘學音樂是為了讓大家都開心,你們這樣做是不對的’之類的話。”就像她剛進部裏的時候,經常說打網球不是為了比賽,而是為了開心一樣。

“啊,這麽一說還真是呢,為了比賽勝利和為了上臺演奏,還真是差不多。”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是什麽時候變的呢。果然還是——

“是因為金井同學嗎?”是她讓茉莉也懂得了勝利的喜悅,甚至將她送上了神壇,雖然茉莉也本人好像完全沒有這個自覺。明明已經是U17全日本最強女選手了,可每天還是這個懵懵懂懂的樣子,實在是讓人緊張不起來。

“一部分是,還有一部分是因為你們,還有幸村。”

因為她們這個,澪田可以想象得到,大家畢竟是一個隊的。不過幸村又是怎麽回事?

“其實在全中決賽開始前,我跟幸村有過一次私下的比賽——”

1:0。

幸村從身後再掏出一個球,丟過去,“剛才那球你本來可以接的,為什麽漏了?”

“哎呀,那麽大個水坑,多臟啊,我再怎麽說也是個女孩子。”茉莉也真假摻半地隨口頂回去,接住他扔過來的球拋了兩下,“所以我說換個時間,哪怕是等水幹了也好啊。幸村君雖然是個纖細的人,可到底是男生,有時候真是不懂少女心呢。”

“呵呵,這倒是我考慮不周了。”

2:0。

茉莉也伸了個懶腰,拉了拉筋,“不愧是男生呢,明明看起來這個樣子,力道上卻完全不輸美羽。幸村君難道是那種脫了衣服後,腹部和背部全是肌肉的類型嗎?呃,總覺得那樣的幸村君一點也不想見到呢……稍微有點惡心。”

“能請你不要隨便往我頭上安一個設定再隨便嫌棄它嗎?”天然系的腦回路都是這麽坑爹的嗎?“比起那些亂七八糟的,你差不多該進入狀態,認真點了吧?”

“唔,這個就太強人所難了。”茉莉也從旁邊撿起一個球,“我是那種超級慢熱型的選手啊,你也知道不是?”

“哦?你的意思是……還不夠?”

“我還看不到幸村君的‘界限’,”茉莉也笑瞇瞇地把球往天上一扔,“燃不起來啊!”

3:0。

茉莉也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出界的球,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這是她從未有過的錯誤——因為控球技巧出現疏漏導致球的落點出現偏差。要知道,她從中學一年級起,可就是個能做到指哪打哪,絕不偏移超過2cm的精準炮臺。

“似乎,感覺到了呢。”

她沒有馬上回答對面的話,而是重新揮了揮右手,又動了動左手手指。明明大腦還是能夠完美地掌控手的運動的,跟平時一樣精確,就只是沒有了反饋,竟然就能讓技巧出現這種程度的偏差。

“好厲害,這就是滅五感嗎?!你果然好厲害啊幸村君!”

出乎茉莉也的意料,幸村反而搖了搖頭,“厲害的是你啊黑木,直到現在為止,也只是失去觸覺而已。我說過的,我從第一球開始,就是全力以赴的。”

他想得果然沒錯,有資質進入天衣無縫的人,在精神面超乎想象得強勢,他的殺手鐧對這樣的人效果不是特別好。當初跟真田對戰的時候他就發現這一點了,比起其他人,他們這樣的選手不僅受到的影響更弱,產生效果的時間也要更慢。

該怎麽做才能更進一步呢?

3:1。

“啊,lucky!”

一個本以為絕對過不了網的球意外地擦網過了,茉莉也終於拿下了今天的第一分。

幸村雖然事先知道茉莉也是遇強則強的類型,但萬萬沒想到,在被剝奪了觸感之後,她竟然打得更穩了。

“我記得你說過,你是直覺型的選手吧?”幸村懷疑地問。

“是沒錯啊。”茉莉也理所當然地回答。

“依靠直覺打球的人可不是你這樣。”

大多數依靠直覺打球的人靠得其實是身體的記憶,經過千萬次重覆的訓練,讓身體記憶下來的條件反射,這種反射大多是快於大腦反應的。對於這樣的選手來說,剝奪觸感幾乎可以說是剝奪了他們賴以依靠的反射神經的一部分,絕對會對體態和動作產生非常大的障礙。

而只有柳那樣完全靠腦子的選手,才能通過精確計算角度、力道來避開這種影響。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只能說明她在這一球的過程中慢慢調整了自己的狀態,並基本上完成了對身體的控制切換。

在這一刻,他稍微有點理解金井美羽對她為什麽有那麽強的執念了。

黑木茉莉也這個人啊,是真正的天才。

“結果怎麽樣?”澪田超激動地問。

“24:22,我輸了。”

“哦哦,不愧是神之子,大病初愈還這麽強勢,太厲害了!”

不過,他贏得很艱難。若是她能夠進入美羽戰時的天衣無縫,幸村可能根本就沒有贏的可能性。他的身體恢覆狀況,比他們倆想得都要糟糕。

到20平的時候,茉莉也只是部分損失了觸覺、聽覺,視覺卻依舊完好無損,滅五感在她身上發揮得很糟糕。而幸村,大汗淋漓,肉眼可見的體力不支,再打下去,他甚至可能會因為脫水或是肌肉過度痙攣再進一次醫院。

所以他贏了,為了結束這場比賽。

賽後,她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問了幸村那個問題:“明明休息一年明年再比賽更好,為什麽非要急這一個月呢?”

“你想說的我都知道,黑木,只是國三的全中,過去了就過去了。明年的我,明年的真田,明年的柳,甚至是明年的你,跟現在的我們都不一樣。有些事可以交給未來的自己,而有些,是必須現在扛起來的。”

“比如約定和責任?”全中三連霸的約定,身為部長的責任。

“說不定只是一時意氣呢?”

他放下毛巾,轉過頭來對茉莉也露出了一個略顯孩子氣的笑。

那樣的幸村,她想要為他加油,想要聲援他的任性,即便真的只是意氣也無所謂。

“想贏這件事,有時候也是可以很美好的。”

所以她開始嘗試理解為了勝利而努力的人,因為喜歡而去努力的人也並沒有比他們更高貴。大家只是有著不同的動力,恰巧現在走在同一條道路上而已,總有一天就會分道揚鑣。為了勝利的人走向職業比賽,而純粹喜歡的人就算從事著不相幹的工作,偶爾閑暇之時還是會走進球場。

至於在才能的限制下,是選擇堅持,還是選擇放棄,其實都可以理解。

只要做出的決定無愧於心就夠了。

這才是這個世界最好的模樣。

“管弦樂團的表演是下午3點吧?要一起去看看嗎?”她下午的表演在4點,一個小時的時間應該來得及。

“不叫我妻大人一起嗎?”

“啊,由乃她對古典……不太行……”

“呃?”

今天的澪田千歲,不小心得知了女神大人一個微妙的小秘密!

下午,好久不見的黃瀨跟著金井的女子軍團一起殺進了立海大。只是倒黴的是,到的時候茉莉也已經去看演出了。

百無聊賴的他在搞笑咖啡廳裏被真田的表演戳中了笑點,成為了全場最捧場的觀眾。就是笑得太狠形象全無,讓那些原本因為他那張帥臉等著搭訕的妹子們紛紛退散了。

好不容易熬到快4點,就被發現他偷跑的經紀人拽著領子拖出了A班。下午還有兩份工作要做呢,在這裏繼續磨蹭下去就要被對面工作室徹底拉黑了!

“放開我我要見小茉莉也,小茉莉也啊啊啊啊啊啊……”

據名塚說,當時整棟教學樓都回蕩著他的鬼叫,非常滲人。

茉莉也聽罷剛剛同情了他兩秒,就被八卦的同學們圍攻了。

“你跟那個帥哥什麽關系?男朋友嗎?”“送你胸針的是他嗎?看起來很有品(金)位(錢)啊!”“求共享聯系方式!”

茉莉也:……

“恩咳。”由乃一聲輕咳,眾人立刻作鳥獸散。

“看來不管到哪兒,黃瀨都是個惹禍精。”金井淡定地喝了口茶,總結道。

“是呢,就會給人添麻煩,一刻也消停不起來。”

下午的表演比早上人更多了,還有不少人手裏捧著尖叫雞,顯然是準備好好研究一下她的“捏雞大法”,好自己回去也玩起來的。這一次第一排那桌除了切原,還新加入了中午剛認識的月見。也不知道兩人都聊了些什麽,切原不僅分了一把扇子給她,甚至還開始教她一些打call的動作了。

“什麽鬼,你們班怎麽到處都是雞哈哈哈笑死我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嚇到大家了,我姐她一直這樣……”

門邊,一個格外元氣的聲音伴隨著大笑聲由遠及近,澪田尷尬地沖大家賠不是然後領著一位看起來特別fashion的少女走進店裏,卻悲傷地發現除了由乃那桌以外,其他地方早已經滿了。

“哦,這不是有位子嗎?”少女十分自然地走到了由乃那桌。

“啊!不行不行,姐——”

“唯吹小姐就坐我這桌吧。”由乃主動站了起來。

“哦,thank you!”

大大咧咧的少女十分不客氣地往由乃身邊一坐,反倒是把她妹妹嚇了個半死。

姐啊你不知道你剛剛到底做了什麽啊!萬一我妻大人只是客氣一下你不就……

呃,等等,我妻大人什麽時候這麽客氣了,她都還沒來得及問——

“唯吹小姐想吃點什麽,千歲一直那麽照顧我家茉莉也,今天我請你。”由乃笑盈盈地說。

“真的嗎?千歲真是的,都不跟姐姐我說,真是壞孩子!”

“說起來唯吹小姐,你是從事音樂相關工作的吧?這個發型真適合你,很有精神。”

“哦,這位同學你真是太有眼光了!啊,對了你叫什麽?”

“我是我妻由乃,很高興認識你,唯吹小姐。”

千歲:……微妙,太微妙了,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話說……她有說過姐姐叫什麽名字嗎?

這種心驚膽戰又疑惑的感覺,在她親愛的姐姐看表演時達到了頂峰。唯吹在茉莉也按出《歡樂頌》的第一個小節後,就全程發瘋一樣狂笑。當然她還是有努力捂嘴的,看得出來如果可以她甚至都想拍桌了,只是她的努力克制對於就坐在她身邊的由乃來說一點用也沒有,聽得一清二楚!

啊,沒救了。

千歲絕望地捂臉,只希望我妻大人念在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不要太生氣。

“謝謝大家,今天我的表演結束了,如果有興趣想學尖叫雞演奏的話,請跟我來天臺,我來教大家玩~”

山崎又趁機賣了一波吉祥物,茉莉也帶著浩浩蕩蕩的人群去了天臺,瞬間空下來的咖啡廳裏,只有由乃和唯吹還坐著,而且貌似……

還相談甚歡?

她剛剛甚至還聽到我妻大人說,要讓茉莉也私下教她姐姐尖叫雞演奏法,不用上去跟其他人擠。然後兩人十分自然地交換了聯系方式?

不行,這個世界變化太快,她已經看不懂了……

於是等唯吹心滿意足地回去後,由乃格外和藹可親地拍了拍千歲的肩膀,誇她真的有一個好姐姐時,千歲什麽也不想說。

心好累。

在這邊其樂融融地享受著海原祭的氣氛時,一個面容普通的男生走進了圖書館後的那個空地。他四下張望發現確實沒有人發現自己的行蹤後,小聲接起了電話。

“您說如果我那麽做了,就幫我介紹音大的老師是真的嗎?”

電話那頭發現了他的動搖,聲音不受控制地揚了起來。

“對。你知道的,我認識全日本最好的音樂老師,如果你做得到,我保證向他推薦你!”

“你怎麽保證你不會過河拆橋?”問出這句話時,額角都滲出了汗。

“如果你是聰明人的話,這個電話你肯定錄了音。”男生聳然一驚,下意識地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錄音計時,又格外心虛地朝四周看了一圈發現還是空無一人後,才將聽筒重新拿回來。

“……候過河拆橋,你大可以向學校舉報我。”這句話的前半部分沒有聽到,但意思他還是懂了的。

“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麽是她?”

“唉,你這孩子經歷得還是太少了。”電話那頭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你不會明白我們要做的不過只是個惡作劇,而這世上還會有那樣可惡的人。別看她現在好像裝得純潔無瑕的樣子,當年她為了自己的音樂之路,曾經害死過一個人。”

“什麽?!”這真的遠超他的想象了。

“那人最後還是為了救她才死的,你說可惜不可惜?”

“為……什麽?”

“因為她的老師看中了那個人的才華,要收他做學生。你知道為什麽她現在再也不在公眾面前拉琴了嗎?因為她的老師不要她了,也沒人敢繼續教她。”

“那她當年就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嗎?”

“有啊,她家交了一筆錢,解決了。”他再次嘆了口氣,“這些有錢人家到底有多大能量,你我這樣的普通人是不會懂的。”

“……”他想起了我妻由乃的威壓,普通人在她面前擡不起頭的差距,沈默了。

“說了這麽多,你還覺得她不應該受到懲罰嗎?況且我們不過是惡作劇,就算真的被發現了,以你的年紀就算是警察也做不了什麽。到時候直接轉校,一切就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

發現他已經不再繼續詢問而是一直沈默後,電話那頭意識覺得已經是吹響勝利號角的時候了——

“以你的勤奮努力早該有所成就的,都是你現在的老師耽誤了你。等你轉學後,就轉到我學校的附中吧,也方便跟老師交流,怎麽樣?”

男生終於垮下了肩膀,妥協了。

“好,我做!”

第二天,茉莉也跟由乃有說有笑的走進校園,像往常那樣聊著不著邊際的話題。誰也不知道,在她們打開鞋櫃準備換鞋的時候,悲劇發生了。

“啊——”

一聲根本壓抑不住的悲鳴後,茉莉也飛快地抽回了右手,鮮血如雨般在由乃的眼前墜落。

從她的右手中掉落的,除了已經染上了紅色斑點的室內鞋外,還有一個玩具店隨處可見的橡皮小球——

球上密密麻麻插滿了鋒利的刀片,刀刃一致對著外側,在清晨的陽光下反射出了可怖的寒光。

“茉莉也!”

作者有話要說:  澪田唯吹:超高校級的輕音部員,現在22歲,是死亡重金屬樂界的一顆新星。

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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